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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劍出山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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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劍出山河

(每次到罵人的時候,才發現書念少了)

白澤上前, 走到二人中間,擋住了雙方視線。

二人氣勢都削了下去。陳冀劍尖下斜,避開先生, 仍是粗聲粗氣地質問道:“紀欽明,你想要我徒作餌,去替你引蛇出洞?好美的盤算!那群妖族能在人境生根藏匿,我不信無人幫他們隱蔽!而今內憂未除外患在迫,你休想同我胡謅你有幾分把握!妖族自是不敢留她,難道人境又能少得了她嗎?!”

紀欽明拍案而起:“何來為‘我’作餌?莫非只我視那些妖族為毒瘤?陳冀, 即便你懷疑我是人奸,這話你自己聽著不覺偏頗?”

二人中間隔了個白澤,一點不妨礙怒火滔天地對吼。

陳冀回嗆道:“你連個蜃妖都解釋不清,如何不叫我懷疑你的私心?”

“我有什麽私心?我最大的私心便是看不慣你!你對她事事相護,不過是在摧折她的銳氣!選劍主是,而今試煉亦是。你心裏分明清楚該讓她吃苦,可你次次不肯放手!”紀欽明說出氣性,面色跟著漲紅,指著窗外, 不留情面地呵斥道,“滿山繁盛的青松, 哪株是在庇蔭下茍存起來的!你的寬縱不過是種桎梏,叫她早晚長成一株沒用的矮木!陳冀, 是你私心太重!”

陳冀竟被他喝沒了聲, 氣得面上肌肉一陣抽搐, 眼中血絲泛紅, 若非是有白澤阻攔, 早已暴起與他廝鬥。

“你叫我戳中痛腳了吧!”紀欽明聽他沈默, 避開白澤,繞到前面,與他對視,“我先告訴你,是顧念你是她師父,你捫心自問,若是我徑去問她,傾風她願不願意答應!”

陳冀鼻翼翕動,看著對面人影,身形定在原地,眼中說不出是失望更多還是惱怒更盛。更像是一層死灰將那奔流的巖漿給覆蓋住了,底下滾燙,表面則萬物寂滅。

他有千言萬語要與對方駁斥,可是到頭來不過用“道不同”一言可以概之。

他們都是不聽勸的人。

這久別十五年的故友重逢。不如不見。

陳冀忽生疲憊,將劍收歸入鞘,冷冰冰撂下一句:“紀欽明,莫說得這般義正辭嚴,你當不起捫心自問四個字!我與你兄弟相交足有八年。你是真情還是假意,我能聽得出來。我不管你是做什麽打算,只要有我一日在,我便要護她周全。你的什麽蒼生大計,另找別人去!”

紀欽明見他別開臉,語氣趨向平覆,反倒是赫然變色,最是痛恨他這幅回避的姿態,一如十五年前一意孤行。

積年的怨恨被勾了上來,沖得紀欽明當場失態,三兩步逼近他,揪住他衣襟道:“陳冀,當年你說人境不出劍主,是因為被妖族打折了脊骨,我不管是對是錯,那是你自己選的道!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,你要做清道人!你要披荊斬棘,你要身先士卒。可是今日你當著先生的面,保你徒弟龜縮在後!你最大的錯,便是你太自以為是!回回如此,次次如此!”

“夠了!”白澤擡手將二人分開,面色不虞道,“既只剩無謂爭端,那便都出去!”

傾風帶著狐貍走過去時,就見季酌泉姿態懶散地坐在殿前的長階上,長劍靠在肩頭,手邊放著一堆剛采摘的野果。

季酌泉順手摸起一個擲給傾風。

傾風在界南還沒見過這麽鮮紅的果子,好奇咬了一口,被酸得天靈蓋都要開了,提起衣擺,在她邊上坐下。

狐貍想攔沒攔住,一腔打好的挑釁腹稿落了空,眼珠轉了幾圈,歪腦筋蠢蠢欲動,轉瞬忘了不久前剛吃過的教訓,趁她兩個惡霸在說話,躡手躡腳地從邊上沖過去。

他動作很是迅敏,可惜還沒爬上幾階,便被季酌泉揮著劍鞘打了下來。

季酌泉慢條斯理地收回劍,說:“當著我的面硬闖?這麽不給我面子。”

狐貍摔在地上打了個滾,吃痛地捂著肚子站起來,對傾風告狀道:“她當著你的面打我,不給你面子!”

傾風拍拍邊上的空位,勸他別折騰了。

“陳傾風,我是讓你來幫我的!結果你卻同她沆瀣一氣!”狐貍邊罵邊走過來,刻意與傾風隔了一個位置,坐在石階上生悶氣。

季酌泉說:“你來晚了一步,方才霍拾香哭哭啼啼地走了。”

傾風正埋頭挑選果子,覺得季酌泉吃得面不改色,裏頭肯定有甜的。等了半晌也就這一句,主動問:“然後呢?”

季酌泉聳肩:“我總不能讓她先別走,慢慢哭,把事情給我講清楚了再離開吧?”

傾風一聽就樂了,挑起一個野果砸到少年懷裏:“狐貍幹得出來。”

狐貍咬了口,齜牙咧嘴地大叫:“酸死啦!”

“也著實沒什麽好安慰她的。她還有能消解煞氣的一天,屆時天高海闊任她騰躍。來路雖崎嶇,卻也坦蕩。我則要終生困守刑妖司,離不得先生半步,不過是只井底蛙。”季酌泉手裏拋著野果,神色平靜道,“沒什麽好說,‘生生死死,非物非我,皆命也。’。”

“我管它是不是命,反正在我死之前,誰也別想拿命壓我。來一個我砍一個,叫他們也見識一下什麽叫皆命也。”傾風用手肘碰了碰她,“你也別太悲觀。指不定哪天龍脈真的活了,為你大赦呢?”

這寬慰的方式可真是夠“傾風”的,季酌泉承受不了:“……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亂了。”

狐貍被酸得口水橫流,一張嘴叨叨著道:“龍脈當初不過是孕育出一絲靈性就瘋得那麽厲害,要是真的化形活了,豈不是得掀翻整片山脈好好折騰一頓?幾次斬斷他腰身,斷他機緣的,可都是你們人族!還大赦呢,你們求三清告天道都來不及了!”

傾風指著他說:“到時候你就把他帶上,讓他為你求三清告天道的,別浪費了他這張鐵嘴。”

狐貍大叫:“陳傾風!”

他一時氣憤忘了場合,高聲吼完後聽見身後木門被人暴躁推開,嚇得兩手一抖,噤若寒蟬。

三人一齊回頭,就見陳冀大步流星地下來。

陳冀不知怎麽滿身的火氣,見人就發,見到傾風就更是暴躁了,哼出一氣罵道:“想打聽什麽,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進屋去,縮躲在外頭偷聽?瞧你這稂不稂莠不莠的,可真夠出息!”

傾風被殃及池魚,莫名其妙挨了頓罵,嘴硬道:“我怎麽了?我又不是來找你,我是來找先生的。”

本來她也是被狐貍拉來的,關她什麽事?

傾風這樣想著,轉頭去看始作俑者。

狐貍這會兒倒是老實,低眉斂目一副恭順模樣,半聲不敢多吭,好似他才是那個被傾風欺壓著逮過來的人。

這蠢狐貍,跟鳥妖見了才沒幾面,從心的本領倒是學了個十成十。只不過鳥妖是只真的小妖,狐貍多少沾點九尾狐的血脈,虧他還有臉聲張自己是大妖子嗣。

傾風對著這真沒出息的潑皮,是連邪火都發不出來,於是擡腳拌了他一下。

這一幕被陳冀看在眼裏,又惹得他老人家不快,陰陽怪氣地諷道:“你這銳氣,就是在這裏欺淩弱小?好大的臉面!隨你愛去做什麽吧!為師是沒本事管教你!”

說罷懶得看她,滿臉怒容拂袖離去。

傾風:“……”這是什麽無妄之災啊?

紀欽明與她錯身而過,沈沈看她一眼,亦是一身寒霜地走了。

長階之上只剩下一個白澤。他聽見二人方才對話,便刻意等了等,問:“你有事要問我?”

“我要問的第一件事——”傾風指著陳冀背影,憤憤不平道,“他為什麽要罵我!”

白澤:“……”

“你是來找林別敘的?”白澤說,“他不在。”

傾風哪還記得起林別敘,挽起袖子要追過去找陳冀理論。不過聽白澤提這一嘴,又想起林別敘同樣是令人冒火,轉回身沖上去問:“先生,我確實有一件事請教。有沒有什麽高深的話,是告誡人不要算命的?”

白澤茫然道:“高深的話?”

季酌泉側耳旁聽,還是第一次見到白澤被問懵了的表情,不由對傾風又生出一份敬佩之情。

傾風比劃著解釋道:“就是古文啊、詩詞啊,聖人之言!諸如此類!”

白澤默然良久,幾次審視傾風,不知是這問題太難答,還是因為傾風太過令人語塞。

但他面上表情沒什麽變化,傾風就當自己不知道。

白澤遲疑著,還是報出一句:“‘德行亡者,神靈之趨。知謀遠者,蔔辭之繁。’。”

傾風默念著背誦,記在心裏了,決定下次見到林別敘就直懟他臉上去。對著白澤抱拳行禮道:“多謝先生。”

說完也覺得有點丟面,給自己找補了句:“每次到罵人的時候,才發現書念少了。今後我定多多念書。”

“你是說,別敘為你算命嗎?”白澤困惑道,“可是你與他氣機相關,他無法為你蔔卦。”

叫陳冀沒頭沒腦地遷怒,傾風都還能忍得住,聽見這句險些暴跳如雷,叫道:“什麽?!”

狐貍看熱鬧不嫌事大,方才還跟墻頭草一般地在角落裏窩著,這會兒恨不得大吼出來昭告天下:“意思是林別敘騙你!”

傾風覺得莫名其妙,腦子都暈了:“他騙我做什麽?!”

白澤:“……”我怎麽知道你們怎麽想?

傾風看著陳冀已然走遠,縱是覺得林別敘欠揍也只能暫時拋到一邊,說:“我先去找我師父!請先生代為轉告林別敘,叫他給我等著!”

她不大端正地作了個揖,反身匆匆去追陳冀。

作者有話說:

德行亡者,神靈之趨。知謀遠者,蔔辭之繁。孔子

生生死死,非物非我,皆命也。列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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